雞尾酒 SA
（一個只剩下氣味設定的偽雙A文）
1.
在這時常聽人陷入氣味迷醉而誤事的世界，相葉雅紀對距離的把持，在近幾年可說到了收發自如的地步。
別誤會，他的身體正常，聞見誘人氣味也會有些生理反應。他並不是單身主義者，他有保護人的欲望，也渴望有人能被他照顧。
相葉不只一次被人說適合從事現在的工作。
他是一個說服者，動保協會的幹部，他的工作就是嗅聞機會，在適當的時機進行遊說。然而相葉雅紀並不是一個崇尚競爭的人，將天性裡的征服欲作為行為動機，意圖以此合理化無理，是一種破壞性的詮釋，也是不公平的。
相葉贏過別人的時候，能開心笑上一整晚，當比賽開始的哨音響起，他也從來都是用盡全力去爭錦旗。但競爭若沒有適可而止，那只不過是叢林的複製，純粹弱肉強食。
相葉在國小遇見他生命中的第一隻流浪犬，被裝在紙箱扔在家門前，他想收養牠，在他的苦苦央求，承諾會照顧牠，甚至主動承諾每天做更多家事來換取狗狗的糧食後，家中的長輩們終於點頭同意了。但他又遇見了生命裡的第二隻流浪犬。
就躺在馬路中央。
燈號轉紅時，相葉不顧一切，掙脫了長輩牽他的手衝了過去，牠的血染髒了他的制服，他的褲子，還有他才剛買不到一星期的新鞋子。
他被狠狠地痛罵了一頓。
這世界令人不適，但不管怎樣的失敗，他都不能放棄，不能放棄，因為放棄就完了。他笑著兜售理想，就算人們對動物保護的印象稱不上好。
他並沒有花很久的時間，就成了遊說集團的幹部之一，許多人會用氣味做為一種手段，但他沒有辦法，他的氣味不適合這麼做。
他將自己的成功歸功於笑——所謂的「治癒系」笑容，柔軟親切，無爭無搶。反而像承諾了所有人，無論怎樣的事，在他這裡都能被接住。
笑是他無往不利的要訣，是他的武器，他堅信只要笑了，事情總有一天會變得好過一點。
他從免費志工開始，直到今日，他穿著筆挺西裝，準備入坐長桌這一頭，而坐在桌的另一頭，一手支著頭半靠躺在椅背上，打量著他的人，是他今日的遊說對象，政治圈內最有潛力的新星。
他微笑入坐，還沒抬頭便聞到了。
第一次這麼直接地聞到了對手毫不願意收斂，滿是征服欲的氣味，與他自己一同，卻比他更危險，更濃烈，更加讓人暈眩的氣味。
相葉收起了笑。
因為在這瞬間已足夠他做出判斷，他知道柔軟對這位新星無效，他年輕卻沉穩，出身良好，背景雄厚。這類人從不缺聽話的僕從，他們想要的是挑戰，能讓他們在乎的，也只有挑戰。
櫻井翔的氣味把這一切說得很清楚。
相葉的判斷沒有任何失誤，但他沒有想到的是，他對機會這無比良好的嗅覺，反而把自己變成了櫻井眼中尚待征服的難關。
2.
「請給我一杯黑咖啡，熱的。」櫻井翔對著來幫忙點單的店員這麼說的時候，對方明顯愣住了，顯然就算醉翁之意不在酒，酒還是必須要有，到了這種喝酒的場所，卻只想點黑咖啡的人，櫻井翔說不準是頭一個。
另一邊的相葉放下酒單，對發愣的店員隨意交代道，「不好意思，請給我一杯橙汁。」
奶酒味最配咖啡，而伏特加搭上橙汁便成了調酒螺絲起子。
櫻井翔又要了漬物跟烤串，相葉乾脆把菜單一推，全交給櫻井處理。
「今天不談數字了。」櫻井主動開口。
「好，」相葉笑了，想起上次談判時飛來飛去的調查數字。他的說服說不上成功，也談不上失敗，但至少他現在與櫻井翔單獨坐在包廂裡，「今天不談數字。」
店員安靜無聲地退離包廂。
「相葉桑哪間大學畢業的？」
「我沒唸大學呢。」
桌上什麼都沒有，讓櫻井連喝酒掩飾尷尬的手段都沒了，相葉發出歡快地笑聲，對著已經妥善藏起那一秒鐘不知所措的櫻井說，「我原本有打算唸的。」
「原先想著拚死打一年工，有了一點存款後，應該能半工半讀負擔四年大學生活的開銷。」
「那麼……？」
「我去了獸醫院當助手。」
「一年變兩年，兩年變考證，期間接觸到了動保……」
「不知不覺？」
「是的，不知不覺。」
「很可惜唷，」人生岔路口常常是這樣的，等你有天回想，才會發現岔路曾存在過，相葉笑咪咪地，彷彿那是個有點荒唐的夢，「我本來可是要唸商院的，小學時夢想是公司社長。」
櫻井翔被相葉的話逗笑了，但他卻一點也沒有懷疑那很可惜三個字。
「社長？什麼公司的社長？」
「什麼公司都好，就想成為社長。」
櫻井愣了愣。而在相葉的大笑聲中，酒來了。
相葉雅紀並沒有想在今天就把事情推到這個地步。
他知曉遊說的分際，無論他與櫻井今晚的相約是不是交易，都只會被解讀成交易。他不曉得櫻井的世界裡有多少看不見的眼睛，也許堪比天上的星。
桌上的小菜差不多空了，櫻井翔後來把咖啡換成了牛奶，他們各自續杯了第二杯、第三杯。
「你是不是有幾分醉了？」櫻井翔問。
他有幾分醉了呢？
35%的伏特加能再提純嗎？相葉雅紀不知道。
「我是該走了。」相葉推開空掉了酒杯。
「我送你？我有輛車在地下室，」櫻井翔普普通通地說著危險的話，「這邊的員工電梯可以直達。」
斯拉夫語裡，伏特加的意思是水。
相葉雅紀分神地想，櫻井翔可能是他這輩子遇過最危險的人了，他不該對這個提議作出應答，也不該對這邀請動心。
最最不應該的，是思考自己有沒有那麼一點動情。
櫻井駕著車出了地下室，他踩下油門，車子飆上一條無車道路。
如果是白日，又或者這是場計畫中的約會，他肯定不會如此直接。副駕上的相葉很安靜，似乎習以為常。讓櫻井對他更加著迷的是，相葉的神色是那樣自若，似乎過速也正是他想要的。
夜裡，城市點點燈火，成了一條條無盡的燈河。
「性能真好。」相葉開了口。
「你喜歡車？」
「喜歡。」相葉沒有把話繼續說下去。
相葉大概是沒什麼機會開這樣好的車。
「找個機會，你來開。」
櫻井握著方向盤，他知道相葉會轉過頭來看他，而相葉也確實這樣做了。
他只是直直地盯著前方，不遠處的號誌燈亮著一盞紅，相葉的眼神太專注了，但就在他要鬆開油門前，紅燈成了綠燈。
「好。」
相葉說完，把頭轉了回去。但他們倆人心底明白，車內的氣味濃到櫻井這一路，都只可能是危險駕駛。
走出電梯，刷開房門。
踏進825室，燈才亮的那瞬，櫻井的唇已吻上了相葉。
相葉接下了這迫不及待的吻。他醉了，醉得不得了。他用力按著櫻井後腦，把他壓得更近，他們的呼吸纏到一起，濕軟的舌尖不做任何試探，而是大方地相互勾引。
所有舉措，再細微也都成了火引，燒得人幾欲發狂。
相葉率先咬破了櫻井的嘴唇，他嘗到了鐵鏽味，滋味無比美味，但他還沒能再舔上一口，嘴角便隱隱一痛。
櫻井翔舔著他，並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把他的兩手高抬過頭，按在牆上。
「我好像忘了說……」櫻井終於捨得結束這讓他心跳過速的吻，他又用了幾分力，好按住不斷掙扎的相葉，在靠在他耳邊，把話喘進他的耳朵裡，「我只當上面那一個。」
相葉嗤笑一聲。不是那麼真心的，但他就是沒能忍住。
「那怎麼辦？」雖然相葉早猜到在他和櫻井中，他是比較不介意的那個，但對於這個人，他有種直覺，事情不應該那麼容易。
他一個用力，瞬間掙脫了櫻井那打鬧般的桎梏，他一把推開櫻井，往前踏過去，櫻井不由得後退。
他逼著櫻井到了床邊，櫻井被這麼一推，乾脆地坐上了床緣，仰起頭挑釁地看著他。原先鋪得整整齊齊的床被扯出了幾道痕跡，那凌亂的線條在這浸滿酒意的房內，在櫻井勾起嘴角的那秒，奏響失序的號角。
界線宣告散亂，相葉踢掉了腳上的皮鞋，外套啪啦一聲落地，他單手解著袖口的釦子，目不轉睛地盯著櫻井，毫無畏怯地步步向前。
「是不是只好……先打上一架？」
他靠得夠近了，櫻井出手扯住了他的領帶。
相葉勾起唇角，順勢屈膝往前，在他就要成功將櫻井整個人壓倒在床的前一刻，櫻井不知何時也曲起膝蓋，頂住了他。櫻井抬手按上他的肩膀，硬是一個用力把他翻到了床上，他的背才接觸到床單，櫻井翔已經翻身坐起，跨過他的身體，坐上了他的腰。
太讓人慾火焚身了，燒光了所有相葉的餘裕。
眨眼間便成了一場沒有懸念的摔跤。
「十。」櫻井喘著，他的瀏海亂了，散下來遮去了一半眼睛，但他的眼神卻變得更加鋒利。
櫻井摸上相葉的胸，並繼續數了下去，「九。」
櫻井的襯衫因為這一系列激烈動作早被扯亂了，現在相葉只要伸手就能摸到他的腰。
當相葉指尖觸到櫻井腰部時，清楚感覺櫻井解他釦子的節奏頓了一下，這讓他忍不住想笑。指尖遊過櫻井腹部，摸上那質感良好的金屬扣，他解開皮帶扣的時候，櫻井乾脆一扯，將他的襯衫釦子暴力解開。
相葉沒空心疼襯衫，他敞著胸膛，幫著櫻井數下去，「八。」
他們泡在酒裡，差那麼一丁點就要變成了純粹的獸，空調運轉著，沒能驅散一點氣味，櫻井彎腰咬上相葉乳尖的那一刻，相葉的手也摸到了櫻井。
七六五四三二。
98%的房間一瞬變化，他們異口同聲。
「一。」
3.
相葉駕著櫻井的車。
車子出了地下，入秋了，正午的陽光仍然刺眼。
「好不容易我們都休假，原本排好的行程現在錯過一半了。」副駕駛座上櫻井的表情有那麼一點無賴，像是今天的計畫趕不上變化與他無關似的。
「有什麼關係，反正原本就只是想兜風而已。」相葉瞄了一眼後照鏡，離了地下室，他加速，在極限的情況下搶了黃燈，「何況你明明就很滿意。」
櫻井確實很滿意，他還想說點什麼，相葉卻先開了口。
「我也很滿意。」
然後相葉自己笑了起來，櫻井注意到他不斷觀察後照鏡的動作，相葉讀到他的疑問，解釋著，「剛才一樓出口好像有人在守。」
櫻井翔轉身去看，車後遠處跟著一台黑色廂型車。
「小翔。」
櫻井回頭，相葉兩手放上了方向盤，他勾起了嘴角，櫻井認得這個模樣，這是相葉接受賽帖，要開始一場勝負時的表情。
「我們甩開他們？」
櫻井翔實在太愛這個渾身奶酒味的人了。
比他更甜，卻也跟得上他的烈，甚至興致一來，全部的人都要陪他瘋……
等等！
櫻井翔這才想起。
「喂！你別太過火啊！我還沒上任呢！」
（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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